《欢乐颂2》编剧揭秘:为什么和安迪在一起的,是“小包总”而不是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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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人生的快乐有多种方向,幸福也不只有一条路。如果大家的价值观都集中在某一个点上,这说明我们的社会出了一定的问题。”编剧袁子弹说,“我们最大的野心是展现中国的都市化进程以及它给现代人生活带来的转变。”(欢迎点击“阅读原文”,测测你跟《欢乐颂》中谁最像!)
女性间可以有友谊,不能只有“宫斗”
专访电视剧《欢乐颂》编剧袁子弹
首发:5月19日《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
作者:新华每日电讯记者王若辰、张书旗
去年,住在欢乐颂小区22楼的“五美”和她们的爱恨纠葛,霸屏了整个春天。
表面冷淡内心细腻的美女海归高管安迪,精于人事追求物质生活的樊胜美,不拘一格追求爱情的白富美曲筱绡,内心单纯却遭遇爱情坎坷的邱莹莹,初入职场前狼后虎的乖乖女关雎尔……这部都市女性剧展现的情节和人物,一如真实的人生,就像身边的你我:有光有暗,有笑有泪。
携带着上一季未完的故事,这五个人在新一季的《欢乐颂2》中又将面临怎样的生活抉择?近日,《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走进该剧编剧袁子弹的家中,和她一起聊聊如人生的戏,如戏的人生。
“现实中,安迪不可能和奇点在一起”
袁子弹是一枚和平的“子弹”。她回答问题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些许湖南口音中和着快语速,犀利却没有攻击性。
《欢乐颂》是这位年轻女编剧创作的第一部都市剧,观众也许很难想象,《国歌》《杀熟》《郁达夫》《中国出了个毛泽东》等历史革命题材的影视剧也是出自她手。
一直走“央视1套”路线的袁子弹,接手了一部网络小说的改编,对她本人而言,这件事发生得有些偶然。
当初,“正午阳光”董事长、著名制片人侯鸿亮把作家阿耐的小说《欢乐颂》递给袁子弹,让她读读。袁子弹从下午四点一口气读到第二天天亮,把头从书里抬起来,叫道:“这说的就是我的生活啊!”
仿佛受到和自己高度契合的人物召唤,她很快去见了侯鸿亮,双方一拍即合,半个小时就敲定了合作事宜。
在袁子弹看来,无论都市剧还是历史剧,创作规律都是一样的,重点是“循着现实主义的路子,把人物逻辑理顺,通过细节塑造人物,让人物尽量踏实可信”。
自言“曾做过邱莹莹那样的‘傻白甜’,也曾经就是加班累倒在马桶上睡着的关关”的袁子弹,将大量笔墨用在了扩充细节上。甚至剧组的服装、化妆、道具,都以符合和烘托人物形象为主,而“不是一味让女演员更美、男演员更帅”。
情节设置更是如此。有一场戏,一边是安迪向奇点求婚,才子佳人花式撒糖;一边是樊胜美借不到钱,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有人欢喜有人愁,有巅峰有低谷,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中的不同时刻。
也正因为《欢乐颂》把表面上很光鲜的人生活不易的一面也摊开给人看,有些观众称该剧“专治玛丽苏”。
对此,袁子弹笑称,“玛丽苏剧”会让人看得很开心,但还是要尊重人物、尊重现实。比如,关雎尔的性格本就寡淡,全剧呈现在她身上的戏剧矛盾就会弱化,哪怕这会让她的戏份减少。戏剧化要依托于人物性格本身,而不是“没事也要找事”。
同样地,情节可以有奇特的、戏剧化的地方,但人物心理一定要能为大众所理解、引起大众共鸣。比如安迪,她不同寻常的身世和成长经历,很难为大部分人感同身受,袁子弹便在该剧中弱化了原著里面安迪的身世困扰,而是强调她内心深处的孤独感。
由此,安迪也和很多人有了共鸣。有观众说,我和安迪很像,我也很难和别人建立一种亲密关系。“这是现代人的心理困境。”袁子弹说。
正是对人物的冷静思考,让袁子弹不得不忍痛放弃很多观众津津乐道的“安奇配”——安迪和奇点。
《欢乐颂》原著中,奇点本名魏渭,是一位矮小、秃顶、高智商、有情趣、白手起家的大老板,奇点是其网名,他最初也是通过网络,渐渐走进了冰霜美人安迪的心扉。
安迪发现自己的母亲、弟弟都有严重的精神病后,担心自己也会发病、连累奇点,忍痛让奇点离开自己。爱情余温未消的两人留给观众无限遐想。袁子弹也认为奇点是个很优质的男人,但她也“忍痛”让奇点离开了安迪。
“奇点太了解安迪了,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一种人,对人有戒备,对后果考虑周详,心理负担重。安迪一直在等待一种力量来打碎她给自己套上的精神枷锁,她自己却没有这个力量,需要外力介入。奇点因为理解她而尊重她,不去强行砸开那道枷锁。相比之下,《欢乐颂2》中火力全开的小包总可以给安迪这种外力。”
安迪的选择甚至让22楼的其他姐妹也产生了不同程度的不解。“这和我们与身边人会有很多不同观点一样。作为创作者,我尽量不去加入主观评价,不去限制它,只是呈现。每一种价值观和生活选择,都应该被无差别地对待。”袁子弹说。
之所以如此强调电视剧与现实生活的契合,除了编剧袁子弹本人一贯的创作风格使然,还有包括制片人、导演等在内的整个创作团队的艺术追求。“我们最大的野心是展现中国的都市化进程以及它给现代人生活带来的转变。”
袁子弹称,中国的都市化从大约三十年前开始加快发展,伴随这一进程成长起来的人,正在充当或者即将成为中国社会的中坚力量。
《欢乐颂》的人物设置有意对应了中国各个层级,从乡镇、县城、三线城市、一线城市上海到海外,基本做到全覆盖。将不同层级的人的生活经历、精神状态提炼出来,灌注到剧中角色身上,让角色有据可依,反过来又能去辐射万千大众的真实状况。
这么一幅广阔的画面,用袁子弹的话说,就是“希望能够展现都市中国的一个断面”。
“女性间可以有友谊,不能只有‘宫斗’”
去年四月首播的《欢乐颂1》主题是“友谊”。之所以将主题放在友谊上,一方面是出于剧中五条人物线并行展开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袁子弹作为观众的观剧感受。
“近年来,中国影视剧中女性与女性之间,好像除了是宫斗剧中的‘互撕’,就是婆媳剧中的怨念。但女性之间也是可以有友谊的啊!”有了这个“初心”,袁子弹决定在《欢乐颂》中打造一个有爱的女性集体,要“群舞”而不是“独舞”。
袁子弹认为,女性之间的友谊和男性之间的友谊不同。男性之间的友谊趋向于直线条,一起扛过枪、同过窗就可以一直是哥们儿。而女性之间的友谊是螺旋状的,会有低潮,但只要足够坦诚,友谊也可以层层升华。
女性更敏感,领地意识更强烈,团体之中也会有小团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女性之间的友谊甚至比男性之间的更珍贵,也更应该被展现。认为女性之间只有误会和争斗,实在是对现代女性形象的误读。
很多观众拿国外同类型都市女性剧如《欲望都市》《绝望主妇》与《欢乐颂》作比较。袁子弹笑称,她也是这些经典影视作品的粉丝,除此她还非常欣赏美剧《傲骨贤妻》。
她曾经深深思考,这些电视剧为什么这么好看?她自己给出的答案是,这些剧作塑造出了经久不衰的人物,观众相信了这些人物的存在,关心他们的喜怒哀乐,这些人物是一部作品的灵魂,而不是其中的道具。
所以她没有将《欢乐颂》的创作重点放在博眼球的戏剧矛盾上,而是通过一场场诸如吃饭、聊天的“小戏”,用一个个细节搭建人物。“在《欢乐颂1》中尤其如此,要首先让人物立起来,为情节发展留出空间。”
所以,当观众将剧中五位女性合称为“22楼五美”时,袁子弹感到“很骄傲”:“大家感受到了她们之间的情感纽带,也对她们这个集体产生了情感,相信真的有22楼,真的有这么五个人。”五美的友谊激发了很多观众现实中的友谊。有人说,今天五美在一起吃火锅了,我也要去和大学室友吃一顿。
在片场,五美之间的友谊也延伸到了戏外。“饰演邱莹莹的杨紫和饰演关雎尔的乔欣真的成了闺蜜,’小蚯蚓’这个外号也是几位演员自己喊出来的。”袁子弹笑着说。
但也有观众冷眼旁观:现实中,像安迪这样的精英怎么会和邱莹莹“这个层次”的人交朋友?面对这种质疑,袁子弹直言“很郁闷”。一个人在友谊中的地位,应该由他的社会地位或者经济地位决定吗?袁子弹对此旗帜鲜明:交朋友这件事,越单纯越好。感情——包括亲情、爱情、友情,和身份地位无关。
当然,这也只是袁子弹自己的价值观,并不是标准答案。当她把作品交给观众,主动权便不在她手中,每一位观众的每一样价值观,都会和情节、人物发生化学反应,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一部影视作品能延伸出多元的价值观,观众更多感受到了哪一块,全系于个人。”袁子弹说,这也是影视创作有趣的地方,有时观众的反应,还真让人“万万没想到”。
比如有场在私人山庄的戏,曲筱绡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樊胜美及其同伴王柏川苦心经营的“有房/车人士”面具,众人不欢而散,留下一地鸡毛。在袁子弹看来,曲筱绡过于刻薄,是态度问题,而樊胜美爱慕虚荣,是性质更严重的品质问题。但观众群体中,九成的人都同情樊胜美、反感曲筱绡。
又比如对剧中人物邱莹莹的看法。很多观众觉得她莽莽撞撞,“一根直肠通大脑”,是自己在生活中看见都会绕着走的人。但在袁子弹眼中,邱莹莹拥有一样非常宝贵的东西,那就是纯真。
“邱莹莹也面临很多社会性的压力,包括失恋、失业。大部分人在这种情况下要么随波逐流、失去原则,要么悲观绝望、失去动力,但邱莹莹呢,她永远以最乐观、最明亮的眼光看待人和事,永远用一颗赤子之心对待生活。这个世界什么样,也和你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有关。”
“而且我非常认可邱莹莹对待友情的态度。她喜欢樊姐,那樊姐就是最好的,她从不会因为安迪更聪明、曲筱绡更有钱而’倒戈’。她像一个孩子那样交朋友,只看我喜不喜欢你、你对我好不好,而不是你有没有用、能不能帮到我,最没有功利心。”
提起邱莹莹,袁子弹聊得格外起劲,对这个人物的喜爱从她的眉梢嘴角流溢出来。“邱莹莹是我最喜欢的人物,将来《欢乐颂》要拍第三季,我也依然最喜欢她。”
如果让袁子弹从剧中多位男性人物中选择一位做自己的人生伴侣,她会选择谁呢?
“奇点,或者赵医生。我喜欢智商高一点、有趣一点、不那么死板的男人。对于基本物质生活保障线以上的女性,人生伴侣能不能让生活更有趣,双方是不是有共同的价值观,这远比其他任何东西来得更重要。能满足这些,就能实现1加1大于2。”
但袁子弹的这些“私情”,并没有展露到作品中。对于人物,她有弹有赞,既展现其优点也展现其缺点;对于他们碰到的事,她既展现鲜花,也不回避荆棘。
面对欢乐颂变“金钱颂”的质疑,袁子弹坦言这并不是她和整个创作团队的初衷。之所以会衍生出更多、更深刻的社会话题,袁子弹认为是因为社会本来就存在这些问题,“我们的剧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但如果越来越多的人因为这部剧而去关注、去思考,也是一件好事。”
“很多人的‘成长’只是进步,樊胜美这样质的飞跃才是真正的成长”
比起《欢乐颂1》昂首挺胸的宣言——“生活纵然荆棘遍地,但不能阻挡你一路高歌”,《欢乐颂2》的口号多了些沉郁顿挫,就像一个充满锐气的少年接触了更多人生真相——“生活艰难,不要去挑战生活。”
袁子弹“剧透”称,《欢乐颂2》中每个人物的生活都将波澜万丈,五对情侣的感情线也峰回路转。熬得过风雨,就能见到彩虹;承得了重压,就戴得起皇冠——这一季的主题,就是成长。
就像另一曲著名的《欢乐颂》——由颠沛中的席勒作词、由失聪的贝多芬作曲的感人篇章一样,成长,就是从磨难中绽放出花朵。电视剧《欢乐颂2》中也有高高低低的音符,有高有低方成旋律。它警醒人们不要挑战生活,鼓舞人们面对生活的挑战不要退缩。
在这种个人史诗般的背景音下,《欢乐颂2》中人物在相互的成长中各自发挥作用,他们之间的爱——情侣之爱、朋友之爱,也将步入进阶期。
《欢乐颂2》中,各个人物都会在生活的调教下,以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速度成长。袁子弹认为,樊胜美当之无愧是全剧中成长最大的人物。“邱莹莹从普通店员做到了网店店主,咖啡生意越做越好了,但这些与其说是成长,不如说是进步。而樊胜美的成长是质的飞跃,是突破性的。”
在《欢乐颂》中,樊胜美身上大概凝结着观众“最不忍的恨”。她生于重男轻女的家庭,辛苦赚钱,却把劳动果实都供给了啃老又嗜赌的哥哥。她虽收入不低,却被家庭“无底洞”吸吮得连表面的“体面”都难以维持。
“在《欢乐颂1》中,樊胜美身上的捆绑比较多,她一直按着别人的心意生活。”袁子弹对这样的樊胜美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樊胜美不情不愿地供养她的哥哥,为让别人看得起自己而去买高仿名牌包,并产生了虚幻的自我满足。“受制于传统观念,受制于功利心,这都是人格不独立的表现。某种程度上说,她在生活的重压之下是变形了的。”袁子弹评价。
但樊胜美的主要问题就是虚荣,虚荣又是什么死罪吗?对这种观点,袁子弹反问:“重点是,她快乐了吗?她一点也不快乐。”
变化将在《欢乐颂2》中出现。在这一季中,观众能看到她的心理变化,她对过去的自我产生了质疑。她开始问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勇敢地挣脱了身上的诸多捆绑,并决定为自己选定的人生目标去努力。这种自我意识的觉醒,使袁子弹直称她的成长“有里程碑意义。”
“在我看来,樊胜美的成长是中国女性最缺乏的,也是最有参考意义的。她成长出了独立的思维和独立的意识。”喜欢读哲学的袁子弹,对很多社会问题有自己的思索。
她认为,“女权”——也可推而广之到“人权”——究其根本就是在不触犯法律和公共利益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自由地生活,基于自己的判断做出自己的选择。所以樊胜美走出了“成长的关键一步”。
袁子弹直言,《欢乐颂1》播出后,有很多观众问她,你为什么偏爱曲筱绡、让她那么幸福?起初,她对这个问题本身就不理解——曲筱绡怎么就“那么幸福”了?幸福的定义就是有钱、长得美,男朋友有社会地位、又高又帅?
“人生的快乐有多种方向,幸福也不只有一条路。如果大家的价值观都集中在某一个点上,这说明我们的社会出了一定的问题。”袁子弹收起笑意,认真地说。
“我们特别希望传达的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追求。”如果每一个人都问问自己的心,按自己的心意生活,那么这个社会的价值观一定是多元的,需求也一定是多样化的。
“你可以做全职妈妈,也可以做职场强人,重点是你怎么想,而不是别人想让你怎么样。所有的人生道路,都只是人生选择的差异化,没有高低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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